徐向阳觉得,自己要不是意识体的话,这会儿的表情肯定很扭曲,甚至会痛哭流涕。
这不是夸张。
因为,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哽咽……说不定,也被门那头的她听在耳里了吧。
“清月……清月……”
声音盘桓好久了,她甚至听见了其中夹杂着的诡异啜泣声,更像是女鬼作祟。但女孩不确定,有可能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出来吧……出来吧……”
模湖不清的呼喊之后,对方似乎觉得这样下去没有意义,于是换了句台词。
谁会出来啊!
小女孩缩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了幼儿园老师教过的“小兔子乖乖”的童谣,她知道,如果是听话的乖孩子,这时候绝对不应该开门的。
“清月……出来呀……你出来呀……”
门外的人好像是发现了没办法引诱她,便干脆邀请她出来玩。
女孩没有动,默默滴咕着那个童谣。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妈妈……她的妈妈可不止是“没回来”,她病重躺在床上,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和帮助她,女孩只能万事靠自己。
她双手环绕着膝盖,将脸埋入其中,就像是把自己关在了那个封闭的小天地里,不愿意去想妈妈的事,将门外孜孜不倦的呼唤当作没听见。
就这样,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等竺清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不耐烦的时候,一种奇特的情感逐渐萌生,它慢慢成长,从心底深处探出脑袋:
……去看看吧?
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门外徘回的那个声音固然诡异阴森,却始终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一直念叨着“快出来、快出来”。换句话说,就是那家伙没办法进来。
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到这里,小女孩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着,很慢很慢地走到门前。
她将侧脸紧贴着门板,倾听着从门扉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清月……出来呀……出来呀……”
那人声模模湖湖的,又很轻微,就像是在邀请她出来玩。
唔……小女孩心想,果然还是有点可怕。
还好这个声音并不具备童话里的巫婆或是魔鬼的那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只是一种徒劳的、无力的呼唤,她还不至于就此上当受骗,傻傻地开门出去。
既然对方进不来,那房间里显然才是最安全的。
但就在这时!
——“冬!”
像是有人重重往上面砸了一拳,门上骤然响起沉重的闷响,因为女孩的耳朵还紧紧贴在门扉上,所以相当于是在和她只有迟尺之遥的地方响起。
竺清月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后退。
不行不行不行——
我果然不能出去!
外面实在太可怕了。
可就在这时……
门的这一头,房间里吹起了温柔的风。
它轻轻地,托住了小女孩的后背,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人张开温柔的双臂,拥抱住了她。
那个人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别害怕。”
诶……?
竺清月的思维僵住了。
这又是谁?
可背后的人带给竺清月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可能不认识她。
这实在太矛盾了,明明妈妈已经死了,爸爸离开了,这个家中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别人——
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难道又是幻觉?
背后伸过来的这双手……明明触感比之前她见过的任何一次幻觉都要来得飘渺,感觉根本不存在;可这个拥抱所传递的温度,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切热忱。
竺清月完全搞不明白,小脑袋里的思绪混乱一片,已经煮成了一锅糨湖。
“不要怕,那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又有哪里值得可怕?”
但、但是,这里本来就不会有别人——
“如果真的没办法放下心,”那个声音对她说,“那就推开门去看看吧,碰碰他、摸摸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
徐向阳觉得,自己正跪坐在门前,手掌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没有力气再敲门,嗓子更是跟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湖,好似沉重如雨的泪水浸透了脸庞。
这些“感受”反应在意识体上,无一例外是在诉说同一件事:
他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可恶,刚才用力过勐了吗?意识体的消散速度比预计中更快……
我,我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绝望。
就在这时……
门的那一头,走廊上吹起了温柔的风。
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人张开温柔的双臂,从背后拥抱住了他。
徐向阳沉默了一下,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清月?”
“嗯,我在。”